《文学评论》
作者:徐 剑
武汉封城一周年之际,当热闹抗疫文学沉寂许久,渐次被人忘却之时,岁末年初,有两部非虚构骤然登台,给了人们无限的惊喜。一部是一半(李玉梅)的长篇报告文学《生命交响》,一部是熊育群《第76天》,前者低调现身中国文坛,后者高调登台华夏,并有中国作协衮衮诸公加持,两部书皆有特色。
一半是个文学白丁,三年前我去东营参加中国报告文学高峰论坛,发现了她,遂收为入室弟子,带着她三下云南,联袂写了《云门向南》《怒放》和现在进行时的云南百万大搬迁《安得广厦》。《生命交响》是她单飞的第二部长篇报告文学,写的是光明天使的故事。当时,湖北电力公司在全国网罗报告文学作家时,许多文学大咖举荐了不少实力派一线作家,当国家电网作协咨询我时,我推贤不避亲,提名了一半。
一半刚出道三载,加上我平时对她要求过于严苛,她写《生命交响》时,一直不敢在我面前示文。一则因为我在西藏采访,皆在高海拔之地,她不想给我添麻烦,再则怕我否定,让她无所适从,毕竟她刚有一点点自信。于是,直到庚子年12月中旬书出版,我才看到《生命交响》。
掩卷之余,我首先觉得《生命交响》是一次勇者之行。湖北电力公司敲定一半担纲此书创作时,武汉刚刚解封。我入藏采访前,特意交代一半,武汉虽已开城,但小心“十面埋伏”,采访宜晚不宜早,岂料她真有一种属于我辈军人的勇敢,就在我入藏当天,她就买了去武汉的机票,最终因为东营飞武汉的航班停飞,而改乘高铁南下荆楚。她去了武汉一周后,她的父母才知道她去了疫区。我也是在西藏几天后才知道此事,亦为她捏了一把汗。
当我读完《生命交响》第一乐章“奏鸣曲:悲怆”,以时间作题,贯穿全章,深感欣慰。如果说电网人是光明使者,向危险之地逆行,向死而生,与时间赛跑;作为作家,一半,何尝不是一个勇者?
一半直面国家电网的勇士,个个都是挺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他们与时间赛跑,与死神赛跑,送去黄金时间,送去光明温暖。一半将一幕幕时间场景,呈现在读者面前,建造雷神山的三天三夜,火神山的五天五夜,电网职工横刀立马,医院落成,光明神来,雷神山、火神山保电值守的20天,依然如故。这些大国工匠,在疫区排除故障,一半的时间轴从天精确到分秒,疫情肆虐最盛的常青街的3分钟,水彬坝的50分钟,百步亭的9个小时。沧浪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一半笔锋一转,叙事时间又由小时转为天,最长的电力坚守是葛洲坝的62天。若主干线故障,那就会武汉黑城,光明天使的重要可见一斑。这一切都是在与时间与生命赛跑。
一半在火神山医院的阶梯上拍了一张照片,长裙飘然,婆娑婀娜,戴着N95口罩,俨然是生命女神再现,弱肩担生死,人生三不朽,作家为立言而来,但求无功,却在立德,一言一书可存照。这需要战胜恐惧,以生命相拼,尤其是以脚作笔、以笔作剑的报告文学作家,必须深入现场,查勘始末,发掘真相,了解细末,这是勇者之举啊。然而,普天之下,至柔至弱者,往往是最坚强的,正所谓绕者难折,作为女性的一半,在武汉疫区,彰显了一个弱者的刚强。
面对疫情,面对生死,面对未知,一半也有恐惧之时,到恩施采访时,突遇冷雨感冒了,回到武汉后,发烧37.3摄氏度,在危险的临界点。一半在“楚地迓韵”,即给儿子的信中写道:“说实话,妈妈也很害怕,很恐惧,新型冠状病毒看不见摸不着,像个藏在草丛里伺机偷袭的异形怪兽。你是知道的,妈妈胆小如鼠,恐惧、焦虑本是情理之中,妈妈没有一丁点的英雄情结,一点也没有。”无情未必真豪杰,恐惧才是真女人,但是一场突如而来的疫情,让许多像一半一样胆小的女性逆行生死之地,成为勇者。
喟然长叹,我觉得《生命交响》是一部生死之书。庚子轮回,新冠疫情突袭楚地。怡然于街衢市井的百姓,正在购年货,准备过大年,一个灾年遽然而至,许多人猝不及防,一家一楼一个街道被传染者众。
一座城与千百万重生,一条江与楚迓悲歌,灾难、恐惧、生死爱恨、寂灭重生,历来都是文学的主题,对于生死、尊严、荣誉乃至牺牲的书写与叙事,一直是人类文学书写的一条黄金律。
在武汉封城之后,白衣天使、光明天使向死而行,中国作家该如何书写与呈现这首悲歌、挽歌、哀歌与祭歌?死神之吻,重生之殇,一半在处理生死寂灭、楚迓悲歌时,她是节制的,而非悲情滥殇;她是冷峻的,而非一路哀嚎;她是含蓄的,而非冥纸飞天。电网人在面对疫情生死之门所展示的理性和从容,也让读者面对死神降临时,退却了慌乱,读到了温馨与安全。20多万字的书,只写了3个人的死亡。程旭的亲人之殇,代时雨的母亲病亡,还有李欣处理退休职工韩师傅之死。书写最多的是代时雨的母亲之死,其大大咧咧不戴口罩的母亲终于没有逃过生命之劫,而身在孝感的代时雨却在医院保障电力,让许多人获得了重生,却不能挽住母亲离去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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