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

讲述当下中国故事的方法从刘诗伟长篇小说形式 

来源:文学评论 【在线投稿】 栏目:期刊导读 时间:2021-02-25

讲述中国故事日渐成为当下作家的共识,但面对纷繁复杂的现实生活,何为“中国”,如何“讲述”,“现实”怎样重新“主义”?这些问题既关涉对中国现实的理解,也关涉小说的叙事实践,是对作家思想和艺术的双重挑战。尤其是面对改革开放以来的当代中国,如何以文学特有的形式凝聚时代最深刻的记忆,处理当下生活的种种复杂性和未知性,更是写作的难题。大量同质化的写作让人不能不怀疑,在这个变化快得像子弹在飞的时代里,在这个现实远比人们的想象丰富的世界里,文学是否还能对现实保持足够敏感?还有没有能力对当下生活发言,回应人们的公共关切?又应该如何在介入现实的同时保持必要的审美距离,如何在注重当下的同时不失历史的厚重感,如何在探讨诗性正义时免于刻板的说教?面对种种疑难,作家们也在探寻突破的可能。写作在本质上是“形式的伦理”[1][法]罗兰·巴尔特:《写作的零度》,李幼蒸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12页。,面对当代中国丰富的写作资源,小说形式美学上的不断探索和创新,或许有助于作家在找到自己讲述中国故事的方法的同时,拓展现实主义创作的新空间。

一、介入现实的寓言化写作

进入新世纪以来,现实主义的复兴让文学在介入现实和表达公共关怀时获得了新的生命力,但现实如此切近,变化如此迅疾,层出不穷的新问题和不确定性更增加了阐释和想象的难度,若无叙事上的充分准备便急于介入现实,很容易浮于生活表象,或在猎奇逐新的故事中满足于对现实的媚俗性书写,或在政治学社会学的既有框架中进行机械的填充,无法洞悉生活的奥秘和真相。如何破解这种“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困局?作家们各出奇招,努力穿透庞杂的现实生活,以文学的方式创造更深刻的真实,寓言化写作就是很多作家的选择。贾平凹的《秦腔》采用疯癫视角,余华的《第七天》、陈应松的《还魂记》、艾伟的《南方》等小说则不约而同采用亡灵视角,都在叙事方式上与作为叙述对象的现实生活拉开了距离,“把现实世界作为倒影来写”[1]张清华、张新颖等:《余华长篇小说〈第七天〉学术研讨会纪要》,《当代作家评论》2013年第6期,第114页。,更冷静地谛视生活,以陌生化方式增强小说的形式感,以寓言式写作介入现实。刘诗伟的《在时光之外》《拯救》《南方的秘密》《每个人的荒岛》等长篇小说也采用了寓言式写作方式,从个人生活经验出发,以思考者的姿态深入当代中国的前沿地带,辨析改革开放以来的发展模式。对当代中国发展道路的思考显然是一个宏大的命题,它需要立足现实但不拘泥于现实的表象,从日常出发又不消融于日常的琐碎,而寓言式书写正好可以提供这种便利。他曾在《拯救》中借主人公刘浪的自我审视表达自己的公共情怀,即以“心怀终极、解决现实”的情怀审视精英人生,“刺破”社会和人性的双重“迷思”,并积极寻求解决方案,他称之为“现代拯救”。[2]刘诗伟:《拯救》,北京:作家出版社,2011年,第455-456页。他的小说大体上就是“现代拯救”的种种变体。

《拯救》以“一个灵动的跷跷板”隐喻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此消彼长的当代中国社会,贫困年代里的精神力量曾经那么强大,然而,当经济的高速发展带来了人们梦寐以求的物质财富,心灵却无处安放。李黑牛“一方面加速滑向不断跟女人‘在床上战斗’的深渊,一方面又逃逸似的梦想‘回归’到永失不得的从前的单纯的迷恋里去”[3]同上,第208-209页。。从前的黑牛穷怕了,作为改革开放后先富起来的人,他的精英身份大多是与高档餐厅和歌厅的灯红酒绿纠缠在一起的,放纵的欲望与回归的冲动叠映在一起,实质上支配生命的舵手只是本能,生活世界与意义世界分裂,让看似简单的“回归”变得遥不可及。然而,作者相信人们心灵深处对美善的向往是变革的根本动力,唤醒黑牛们心中沉睡的初心,才会促使他们成为完整的人,进而推动整个社会的良性运转。

《南方的秘密》以一个“跛行者”的故事隐喻“社会的斜面”,在充分肯定改革开放的前提下反思发展中的暗疾。农民企业家顺哥因为患脊髓灰质炎从小就跛了左腿,他从小就有两个梦想,一个是天下人全是跛子,他却跛得最为出色,成了跛子们的大队长;另一个是大地陡然歪成斜面,所有两腿正常的人全都跛了,他像一个将军一样率众而行。这听起来荒诞不经的梦想却在现实中一一应验。作为共和国的同龄人,他的生命历程是共和国变迁的历史见证,他的发家史是改革开放的真切写照。扭曲的社会斜面是“跛思维”的福地,因为跛行者只有在斜面上才能走得平顺。斜面显然暗藏着致命的问题,但整个社会却像顺哥曾经百般忌讳与“跛”相关的所有词汇一样忌讳谈论斜面的问题,这成为一个人所共知的秘密。对顺哥而言,“忌讳是一种深刻的内伤”[1]刘诗伟:《南方的秘密》,北京:作家出版社,2016年,第7页。。然而,对社会的暗疾而言,避而不谈又何尝不是一种内伤?在总体性视野中,社会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它指向终极美善,需要不断谋求可持续发展的路径,正如顺哥的“π事业”,只有在不断的自我诘难和反思中才有永续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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